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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裁縫情結

近一兩年來,突然深深地迷上一個裁縫的行當。邊學習摸索邊實踐中,也屢有一些作品出來,雖難免生澀,但其中的快樂無以言表。

很喜歡把整個身心沉陷進去, 細心雕琢一樣東西的美好。在這種時刻,仿佛自己手中是珍貴的工藝品,一點一點的打磨雕琢,時光仿佛在身邊幽幽地拉長著,心因此變得寧靜,沒有世俗紛爭,物欲橫流, 只有平靜,一種發自內心的平靜,像被熟悉關愛的人包圍,溫暖、幸福的平靜,還有一種溫暖平靜之後被縱容的、自由的創造和想像的情愫緩緩流淌。喜歡各種各樣漂亮的布匹,捧在手裏就儼然有了生命,想像著它們可以幻化成多姿多彩的姿態,心裏就能迅速地快樂起來。

尤為快樂的是作品新鮮出爐的時刻,感覺就像初次做媽媽的女人抱著新生的寶貝, 傾灑了無數辛苦汗水的老農對著秋收時節金燦燦的稻田…

其實自小便對於這些玩意兒有難解的情懷。小時候,手織毛衣、手套、圍巾等很是流行。大冬天的時候大家總喜歡聚到某些人家的家裏去, 圍著火盆烤火,嘮家常聊八卦,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手裏都有手織的活兒。小小的我總喜歡往大姑娘小媳婦堆裏蹭,她們手中飛舞的織針,編出來的精美花樣,口中的歡聲笑語,吸引人的八卦話題,燒得紅紅暖暖的炭火,這一切實在令人歡欣。時而會有些剩下的線頭,大人會賞賜給我這樣的小女孩,亦或者有時心軟的大人經不住哀求和糾纏,也會給我們一些線,這時候我總是如獲至寶,把線卷成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小圓球,收藏了很多,這些多姿多彩的小圓球,裝點著我斑斕的童年記憶。時常拿出來欣賞,想像著他們在我手中會變成什麼樣子。大人用的織針對於小孩子太長了,再說也弄不到,那時候有種植物,類似小小的竹枝,更為纖細,堅韌,是我們作為織針最好的選擇了,表面本是光滑的,在火上燒下兩頭,不再尖銳而紮人,我們便也擁有了編織夢的工具了。偏偏這種可愛的植物卻不多,據說是長大高山峭壁上,每次一有大人打柴歸來,我們這些小女孩便撲上去翻找半天,大多數時候是失望而歸,因此那些小小的枝條彌足珍貴。記憶中織了很多小玩意,包括小手套,小圍巾,布娃娃的小衣服等,大多是稚嫩畸形的,譬如手套的手指間總有個大洞,手指有些塞不進去,有些卻長出老大一截… 隔著二十多年的時光回頭看,不禁莞爾。

那時候堂姑還是個裁縫, 他們家裏有很多服裝書,還有很多五花八門的碎布頭,那便成了我的樂園,每天都歡天喜地地撿回些碎布。雖然都沒派上什麼用場,一個小孩子有什麼條件,能玩出什麼呢?但這些寶貝收藏了很多年,在一個小孩子純真的世界裏,一切都有了生命,它們變成了我忠實的朋友。堂姑家的服裝書也是如此引人入勝,那些彩圖上的時裝,搖曳多姿,每次拿著這些書總是愛不釋手。後來大概是怕我翻壞了,堂姑不再給我看。有一次實在禁不止誘惑,我偷偷地把這些書拿出來,找一個地方津津有味地看,後面還是被發現,然後又傳到了父親那裏,自然是挨了打…小時候挨打的次數真不少,在父親的眼裏,我是貪玩的,整天折騰一些無用的玩意兒,後來乾脆織毛線就被禁止了,只好轉為地下活動。時常還是會被發現,所幸小時候憑藉小聰明,學習成績還是挺好的,父親看到好成績高興了就可以化險為夷了…

多年過去,堂姑已不再做裁縫了, 如今的年代,服裝產業發達,量大價廉, 普通裁縫大多變成了歷史的標本了, 偶有一些撐著的也是慘澹經營,要麼就是高級定制的時裝了,但大多卻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費得起的。在衣食艱難的年代, 大多家庭的主婦多多少少會些女紅, 給孩子們縫縫補補,或者做些簡單款式的衣服。這些似乎都被捲進了時代的洪流裏,只留下一個背影。鄉下的年輕人紛紛進城務工, 離鄉背井, 把青春獻給了長長的流水線, 轟鳴的機器, 只在每年的春節, 背上沉重的行囊, 擠進酸楚的春運人潮裏, 踏上長長的歸鄉路。孩子們穿上了城市裏帶回來的新衣服, 劣質的化纖裹著小小的身軀,再也少有媽媽做的新棉衣, 手工納的鞋,也少了很多尋常日子裏的身邊的關愛。許許多多質樸的東西, 慢慢地遺失。

故鄉漸漸遙遠,為生活奔忙著,回去的不多, 偶爾回去也只是奔著事情,來去匆匆。不知道如今冬天裏大家是否還是圍著火盆嘮嗑,打毛線,說說笑笑?

那遠去的年代和鄉村, 在我的心裏留下了很多東西,很多情懷。如果說喜歡裁縫是種愛好, 我覺得說是情懷更為貼切。對於我,面對著質樸靈秀的事物總能心生美好,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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