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那牛,那人

那牛,那人

我的家鄉藏在大山皺褶的小山村裏,連綿的山峰,似乎走到了絕境,一轉角,映入眼簾的是:歷經滄桑的山峰用蒼老的胳膊環繞著十幾戶半舊的瓦房。頗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到我們村是一條蜿蜒於大山深處的土路,狹窄的小路鑲嵌在綠油油的水田旁,真是曲徑通幽。村裏的鄉親正忙著要插秧呢。看他們正專心致志地忙活著手裏的活兒,他們邊幹活邊念叨家裏的趣事,爽朗的笑聲響徹整座大山。這時,青翠的山峰,勤勞的人兒,倒映在清澈的水田中,構成了一幅淡雅的小水墨畫。

當我沉醉在這片安靜而祥和的氣氛時。“哞、哞、哞……”打破了這份沉靜。一頭系著銅鈴的水牛從草堆漫出來。它膘肥體壯,四只大柱子似的腿,黑色油亮的毛,兩只彎彎的角很神氣,那條粗大的尾巴在後面甩來甩去,似乎很有勁。“好肥壯的水牛!”我情不自禁地喊。“可不是,這是我們村最膘壯的牛了。”路邊放牛的那人笑眯眯的應答。那人個子不高,頭髮微白,飽風霜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留下的皺紋。那雙溫和的眼睛總是閃爍著慈祥的光芒。

那牛在任何地方留下深深的蹄印,當蹄印離我越來越近,我頓時失了色,“我會被這龐大的身軀擠進水田中的”心裏暗暗害怕。我眼前出現巨大的黑影,那牛停住了沉重的步伐,“哞哞”的叫個不停,我懵懂的呆愣著,那人伸出粗糙瘦癟的手,示意讓我先度過這容不下我和那牛重量的小路。頓時,光滑細膩的小手落在粗糙的大手上。伴隨著大手的溫暖,我小心翼翼的趟過狹窄的小路。那人拍拍我身上的灰塵,利索地從兜裏撈出幾粒糖果(那時家裏窮,糖果很少見),微笑著說:“鄰居從深圳回來,給我幾顆糖果,來,給你解解饞。”我美滋滋的品嘗糖果,我知道那人捨不得吃,特地留給我!

嘴裏彌漫著糖果的香味,不一會兒,清脆的銅鈴聲慢慢蕩漾開來。

那人帶著那牛去犁地了,“瘦小的個子能拉得動肥壯的水牛嗎?”我好奇起來。出乎意料,水牛似乎很聽主人的使喚,很配合那人的呦喝聲,或許它早已經習慣了主人的一言一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雨天,那人披著蓑,戴著笠,在風雨中緊握手中的牛繩,看著那牛享受著鮮嫩的青草,他似乎很滿足,微微的笑著。晴天,太陽散發著強烈的威力,那人穿著破舊的短衫,戴著半舊的草帽,佇立在牛旁邊,手裏依舊緊握已有時間痕跡的牛繩,他的笑容也如陽光般燦爛。

村裏十幾戶人家都商量著幾戶人家合著養一頭水牛,即使犁地的時候麻煩些,也不至於放牛這件瑣碎的事惹人生煩。但那人堅持自己家養一頭牛,家裏本來人口就少,放牛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那人也不是專職的放牛伯。聽鄉親說,他以前是當村幹部的。退休後,家裏還是破舊的瓦房,就連像樣的傢俱都沒有,也沒有為家裏謀些田地。回家了,淪為地地道道的農民,就開始幫家裏放牛。

自那以後,在田間,或是山上,總能看見一位瘦弱的老人牽著一頭肥壯的水牛的情景,總能聽見那人的吆喝聲,清脆的吆喝聲和那牛的哞哞聲,匯成鄉間獨有的交響樂。熟悉的旋律在大山唱響,一晃就是十幾年。

現在,再回到家鄉,半舊的瓦房已蛻變成小洋樓,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山還是曾經的青翠的大山,腳下的路已不再是羊腸小徑,當年的土路在記憶中已模糊不清,但那牛,那人卻記憶猶新。時隔多年,那牛已不再,那人也已離去,但我甚是想念。懷念他的一舉一動,懷念他的音容笑貌,懷念天國的那人——爺爺!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