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我又開始懷念爐火的溫暖。現在，城市裡的大多數家庭都用上了集中供暖，雖然更加舒適了，卻少了多年以前火爐邊那種入心的暖意。那是一種散漫的、質樸的幸福感覺，於是，在冬天的夜裡，那溫暖的爐火常常會從記憶的深處燃起，伴隨著瑣碎的記憶，讓心靈安靜地棲居，這樣的時刻，回憶就像是溫暖的爐火。
在許多個冬天裡，不管外面多麼冷，回到家中湊近旺旺的爐火,總能感受到那份特別的溫暖，經常會伸出凍得發紅的手在爐邊烤火，慢慢地伸展手指，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暖就會慢慢地傳遍全身。那時，爐子上經常坐一把開著的水壺，騰騰的熱氣從壺嘴絲絲地冒出來，拎起壺來就可以看見燒紅的爐膛裡面的火苗。在我的家鄉，燒開水的壺叫做「燎壺」，想想真的很形象，在冬天裡那壺可不是整天在火上燎著。火爐爐條的下面是容納爐灰的，經常被爐火照得通紅，正好可以烤地瓜或者芋頭什麼的。回家的時候從爐洞裡摸出一個滾燙的烤地瓜，那感覺比現在吃什麼好東西都強。爐火的上面當然也可以烤東西吃，最經常的是烤饅頭。饅頭切成片，放在鐵絲編成的網上慢火烤，饅頭慢慢地變成金黃色，顏色變得很誘人，更不用說那瀰散的香味和酥脆的口感了。醃鹹了的柳葉魚之類的也可以拿來烤著吃，就著烤饅頭，這就是冬天的美妙味道了。大蒜也可以拿來烤，很香。我甚至還試過烤粉條，在爐火的烘烤下，粉條會很快地變粗變白，吃在嘴裡的味道也很特別。爐火的上面有時候也會熬上一鍋稀飯，或者燉上點白菜粉條，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也總是很溫暖的感覺。偶爾自己在家，坐在爐邊，手裡捧著一本隨便什麼書都會看得入神。這樣的日子裡，爐火就成了思想的源頭，也許自己不在意，卻默默地享受著融融的暖意。那個年代裡，我從小就學會了生爐子，經常拿一把芭蕉葉扇子拚命地在底下的爐洞扇風，被嗆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現在的城市裡用爐子的人越來越少了。天冷了，家裡有了暖氣；要做飯，除了煤氣灶還有微波爐、電磁爐之類的可以選擇。柴草、劈柴和生爐子的時代漸漸地走遠了，我們也漸漸遠離了雪花飄零的冬夜裡享受「爐火正紅，壺水正沸」的感覺，想起來總有些淡淡的遺憾，好在心裡面還存著那份爐火留下的餘溫，溫暖著屬於我的每一個冬夜。
爐火邊的溫暖感覺也藏在古人的詩酒之間，白居易寫過的那首《問劉十九》我就很喜歡，「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好友知己圍爐而坐的感覺應該很棒。據說，這首詩只是白居易邀請一個叫劉十九的朋友過來喝酒的便條，平常一問，伴著紅泥小火爐的爐火竟成了千古名句。杜牧的那句「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裡說到的也是溫暖的爐火，我吟不出這麼精妙的句子，卻一樣懷念那冬日記憶裡暖意融融的爐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