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論斷這世間有沒有鬼神,但一提到這個,我不免就想起小的時候親歷的一件事。
有一天晚上,村裏的幾個姑娘約姐姐去偷烏籽籽,我也跟著。
烏籽籽是長在田野裏的烏籽樹上結的果子,有殼,果實是白色的,是用作做肥皂的一種原料,所以能賣錢。那個時候,偷烏籽籽是孩子們小有的幾個賺錢方法之一,其餘的還有割棕心賣,因為棕心可以用來結扇子。還有就是捉知了,知了可以入藥。這些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只有烏籽籽需要偷,因為烏籽樹是歸生產隊裏公有的。
哪時候正是深秋,這天晚上的月光很是皎潔,一行人只有我一個男孩子,但我那時卻還很小。
野地裏是我們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但到了晚上,它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下卻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村子靜靜的似乎已經睡去,世界一片沉寂。深秋的夜風一陣陣吹過來,爽爽的。雖然明知道野地裏不會人,但大家還是小心的不敢大聲,做賊的人總是心虛的。
到了樹下,幾個姑娘乘著月色攀上樹,她們折著結著烏籽籽的枝條往下丟,我們則忙著在樹下撿,將烏籽籽收拾好裝進籃子裏。
不知過了有多久,我們正埋頭正幹的起勁,樹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噓”的叫樹下的人不要出聲。樹上有人輕聲的說:“聽,好象有人在哭。”大家都停下來側耳細聽,果然聽到一個女人的嚶嚶的哭聲悠悠的從夜風中傳來。哪聲音雖小卻異常清淅,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大家不自覺的追尋那聲音的方向,村子離得很遠斷乎不是的,而且聽聲音也不是從那邊來。前面不遠處就是兩坐墳山,這女人的哭聲似乎就源自相距較近的那一座墳山之中。抬眼望去,墳山上起起伏伏的墳丘在月光下淒濛一片,深邃無邊。哭聲依然一陣陣幽幽咽咽的傳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真的是清清楚楚。樹上的人悄沒聲息的溜了下來,這時候不知為什麼村子裏的狗也突然狂吠起來。此時大家都心裏都明白這哭聲是什麼,但是卻誰也沒敢說出那個字,即使多說一句話都不肯,好象生怕一出聲就會招惹出什麼似的。只有一個人悄聲說了一個字“走”字。於是大家趕緊收拾東西,還沒一秒鐘就上了路。一路屏聲靜氣,爭先恐後往村子裏急走,誰也沒敢回一下頭。
一直到了家門口大家才放下心來,一個個虛漢淋淋,氣喘噓噓。仔細一檢查,有丟了籃子的,也有掉了鐮刀的,但誰也沒怪誰,也沒人敢提要回去尋的話。這時候哭聲是沒有了,奇怪的是村子裏的狗也安靜了下來。
我至今不能明白那天夜裏的哭聲是怎麼一回事,我是不信鬼的,但一想起那天夜裏聽到的女人的哭聲依然覺的毛骨悚然,總覺得那就是“鬼的哭聲。”我姐姐的感覺大概和我是一樣的,因為她對這次的經歷到現在也還是記憶猶新,然而她講起來卻比我要精彩的多,而且也總算敢提到那天夜裏不敢說出口的那個“鬼”字。
這世上有太多的情結已無法解開,這“鬼的哭聲”在我也已是一個無解之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