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見到我，大侄兒總是低著頭，小偷似地跟我打招呼，因為大侄兒比我大14歲。
大侄兒的爹並不是他的親爹，這事兒是大侄兒成親的頭一天晚上才知道的。他爹說23年前的那個臘月十五，他起大早摸黑去對面山頂上為一戶人家殺過年豬，走到半路，聽到松林裏有哭聲，就麻起膽子找過去，最後借著灰白的月光在一堆雜草叢中找到了一個紅花布的小包裏。解開包裏一看：嗨！還是一個男嬰！他爹一高興，殺豬的家什也不要了，興匆匆跑回家叫醒結婚多年不開懷的老婆說，我們有兒子了，我們有兒子了！
大侄兒中考落榜以後，喜歡上了鎮上一戶人家的女兒小翠。小翠比他小3歲，長得眉清目秀的，就是身子骨弱。那時，大侄兒的養母已過世，粗心的養父沒能把大侄兒的心思猜透，就托媒人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姑娘當然不是小翠，而是山那邊他養父的一個遠房親戚。養父對這門親上加親的親事極為滿意，大侄兒則暗地裏與小翠愁得什麼似的。最終，大侄兒沒能拗過養父，結了這門親事。次年養父就重病不起，撒手西去。小翠則在大侄兒結婚不久隨家人遷到了縣城，嫁給了一個小學教師。
大侄兒那粗手大腳的媳婦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還算能幹。可毛病還是不少。她那張嘴就象把刀，左鄰右舍全被她罵過，她還經常埋怨大侄兒窮得叮噹響。
後來她終於受不了窮，賭氣跑到廣州打工去了，有半年多不見音信。
有一天，大侄兒媳婦終於回來了。可是沒出3天，他們又在屋裏打起仗來，起因是大侄兒用他媳婦打工掙的錢買了酒喝。大侄兒媳婦是一分錢也要掰成兩分錢來花的人，因此，又哭又鬧的引得半個村子的人都聚到他家，像看壩壩電影一樣擠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大侄兒一句話也沒說，仍然黑著臉坐在那裏，就著泡蘿蔔喝悶酒。
侄兒媳婦哭罵累了，就上床睡了覺，後半夜小兒子起來灑尿時，在堂屋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侄兒媳婦聽到哭聲拉亮燈一看：大侄兒疆硬地倒在堂屋中間，身旁的那個殺蟲劑瓶子早已空了。
送大侄兒上山的那天，我和村上的幾個人站在尖石包上，看十幾個小夥子正努力地把棺材往斜坡上抬。突然，我身旁的婦女用手捅了我，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對面竹林裏站著一位身穿黑衣的女人。小翠！我差點叫出聲來！頓時，我心頭一酸，眼淚就不斷地掉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