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多，看時光逆流成河
作為西班牙故國舊都，托雷多既有她的地理資本也有無比輝煌的榮耀歷史。古城東西南三面被護城河環繞，北面位居高地，如此得天獨厚的地勢讓不同王朝的王者垂涎欲滴，幾百年來曾有多個王朝在此立都。在這裏旅行，就像是一次進入時光隧道的探險，狹窄街巷間的石板路悠遠深邃，而那些所謂的老房、老牆、老路、老樹也在默默訴說著托雷多已然不輕的年齡。
在老城一座拱門之下，我看到了塞萬提斯先生的青銅雕塑。作為《堂吉訶德》的作者，他是西班牙最具世界影響力的明星，能與他比肩的恐怕只有哥倫布了。
“不久以前，就在拉曼恰地區的某個村鎮，堂吉訶德開始了他的騎士之路。而那個鎮子的名字我就不提了。”這是《堂吉訶德》的第一句話，作者賣的這個關子至今無從查證，但毋庸置疑的是，托雷多一定是堂吉訶德冒險路上的一站。因為這座城市在中世紀時常住人口超過20萬，如此規模的城市在當時整個歐洲也沒幾座。
托雷多古城裏有許多“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餐館，它們的門面都不算大，走進去卻發現別有洞天——餐廳連著酒吧，有的還分好幾層。這些建築的外牆皆為石頭材質，但內部裝潢卻大多採用深褐色木頭，很有一種復古派頭。房子大多是歷代祖傳，經過幾個世紀的翻修改建，時至今日，房子裏的設施已經十分現代化，但如果挖地三尺，說不定還能找到幾百年前的寶貝。
與耶路撒冷一樣，托雷多也是多個宗教融合的地方，無論天主教徒、猶太教徒還是穆斯林，都能在這裏找到自己的信仰寄託。在托雷多，每種信仰都有專屬的教區，當地居民也都相安無事地共處了將近千年。大教堂和皇宮是托雷多最高的兩幢建築，也是所有小街窄巷的終點。當我走入教堂，馬上就像遊入深水的魚，感受到一陣被包容的靜謐與清涼。而教堂的宏大和它的多廳格局也讓人如同在一間迷宮中漫遊，那許許多多祭祀用的金盞銀樽總能成為讓我眼前一亮的驚喜。站在皇宮之巔能獲得觀賞城市的全景視角。如果你是攝影發燒友，那一定要在清晨或者黃昏前後來到這裏，那時的光線與陰影總能讓你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
不過欣賞托雷多全景的最佳角度並不是在廟堂之上，而要驅車來到古城外的小山頂上。這裏有一間國營旅館，大堂外連著一個巨大的觀景平臺，能將古城、教堂、皇宮、護城河、碉堡盡收眼底。如果你還像我一樣對夜色著迷，就一定要停下來小坐一會兒，點一杯咖啡或者啤酒，從黃昏到深夜，你會看到時光真的在眼前流動。托雷多就像個揮舞著光線的魔法師，讓人恍然以為走入了中世紀的電影中。
風車，騎士的對手
離開托雷多，汽車繼續往南行駛。此行目的地是一座叫做康蘇埃格拉的小鎮。康蘇埃格拉翻譯成中文為“藏紅花之城”。這是當地盛產的一種香料，被近乎氾濫地用在每一道正餐配菜之中，不僅健康，而且色香味俱全。
小鎮郊外有一間陶藝作坊，主人瑪利亞堅持用最傳統的方式設計自己的作品。因為她把這看成一門藝術，雖然每天產量低得驚人，卻能保證每一件作品都精益求精到極致。她的作品大多與堂吉訶德有關，其中一個缺了一角的陶碟吸引了我。缺失的一角像個月牙，顯然是人為設計，就像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產品標誌。瑪利亞看到我的好奇，主動解釋說，其實這是中世紀男人刮鬍子時用來接胡茬的工具，那個缺口正好可以卡在脖子上。但是騎士堂吉訶德對這個小玩意兒卻有自己的理解。他把它戴在腦袋上，就成了一頂帽子。這在堂吉訶德的插圖版本中經常能夠看到。
汽車沿著山路向上開行，能抵達一座地勢開闊的小山頂。11座風車鱗次櫛比，它們個頭雖然相仿，排列的線條卻如同北斗七星的勺子形狀。在塞萬提斯筆下，在堂吉訶德眼中，這11座風車變成了11個巨人，他與它們的搏鬥既慘烈又可笑。
導遊拿來一柄長長的鐵鑰匙，幫我打開其中的一座。沿著木質樓梯走上二樓，眼前竟出現一座磨坊。導遊說，雖然現在這裏只用作參觀，但風車各處零件完好，仍舊可以照常工作。
站在山頂的風車下，我和導遊討論起堂吉訶德的現實意義。我說：“在中國，大多數人認為堂吉訶德與桑丘，一個是瘋子，一個是傻子。”他說：“其實這是兩種極端類型的人物，一個是理想主義者，一個是現實主義者。掛在堂吉訶德嘴邊的是自由、夢想、榮譽，而桑丘整天想的是下頓吃什麼，晚上住哪里。這部書的現實意義在於沒有人可以活得像堂吉訶德或者桑丘那樣純粹，大多數人都只活在兩者之間”。
風車村落旁有一座土黃色古堡。古堡外牆已斑駁脫落，但內部功能卻一點兒都沒廢弛，儲藏間、蓄水池、祭祀堂、議事廳，一個都不少。每到週末這裏還會上演一出城堡保衛戰的戲碼。演員來自當地演出團體，他們以城堡為背景，把歷史、愛情、宗教信仰融為一體。這讓參觀者在歡笑與驚喜中完成對古堡的歷史流覽，顯然比那些只有圖片文字介紹的景點高出不少等級。演員只有七八個人，但在演出中每個人都要換四五套服裝。演出舞臺即為古堡的各個功能大廳，只不過舞臺的旋轉要靠參觀者的移步換景。
姑娘和大車店
別看堂吉訶德和桑丘的所作所為有點兒不靠譜，但當地人卻很把他倆當回事。當地人也顯然意識到那位瘦高騎士與矮胖隨從的巨大商業價值，於是在這裏隨處可見他倆的身影：或者是街心雕塑、或者是指路牌，又或者是報時鐘。遊客也十分買賬，凡是他們出現的地方總能聽到快門聲的此起彼伏。其實所謂堂吉訶德之路，無非就是把這些雕塑、指路牌、報時鐘連在一起的路途。
在距離藏紅花之城大約40分鐘車程的地方，有一座白色小鎮，鎮上房屋都不過兩層，且無論門窗皆為白色。午後時分正是當地人的午睡時間，所以街上看不到一個行人，這讓滿目白色顯得更加晃眼。我到這裏是為了參觀一間民居博物館。幾百年前居住在這裏的正是堂吉訶德心愛的姑娘。雖然一樓二樓擺放著許多中世紀的傢俱陳設，但讓我更感興趣的是院子裏的一些木頭工具。比如壓葡萄汁的大桶、打麥子的耙子和用來採摘橄欖的大筐。葡萄、麥子和橄欖是當地最主要的經濟作物，麥子烤的麵包、葡萄釀造的美酒、調味的橄欖油，一起構成了當地人餐桌上一大半的食物。雖然今天的勞動工具已經十分現代，但原料卻沒有絲毫變化。
說到吃，當地還有一種特色美食叫做Tapas。所謂Tapas，是西班牙人發明的一種簡單輕食，通常一小碟菜配一塊麵包，當然一杯紅酒是絕對不能少的。西班牙人吃Tapas就像法國人逛酒吧，一杯酒加一份Tapas，然後再換一家。Tapas雖然分量不大，規矩卻不少，也講究蔬菜、魚肉的先後順序，而最後一定會以甜品謝幕。
萊佩斯是這次堂吉訶德之路旅行的終點。騎士的許多故事都在這裏發生。比如第一章第四回寫道，“堂吉訶德在萊佩斯的大車店裏養精蓄銳，第二天一早，他覺得又可以活力充沛地上路了。”文中所說的大車店今天依然存在，萊佩斯小鎮裏就有一間，它為中世紀時的遠遊人提供了許多方便。不僅可供旅人睡覺，還能讓他們的牲口免遭野狼傷害。現在的大車店為藍白色建築，據說這種顏色搭配不僅美觀，還能避免蚊蟲騷擾。
不過在堂吉訶德眼中，大車店老闆卻是一位城堡堡主，堂吉訶德希望在這裏獲得騎士的封號。老闆顯然不願意和瘋子過多計較，他說：“我尊敬的騎士，我允許你下榻在我的城堡，但卻要付出5個金幣作為回報。”堂吉訶德開心地趕忙答應，店主人則在一旁偷偷地笑起來。 |
